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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代艺术家李路明与画家胡建斌的对话

现代艺术家李路明与画家胡建斌的对话

时间: 2017-07-17 15:53:17 | 来源: 亚博备用网址

李:你在“85时期”的作品具有很强的观念性,从日本留学回来后有了很多变化,这种变化是如何产生的?

胡:“85时期”是一个大的时代背景,我那时候血气方刚,创作热情很高,还面临着艺术观念的更新。搞创作需要有艺术观的指导,我当时喜欢西方超现实主义画家的作品,完成了《踢足球的人》、《一个朋友的肖像》等作品。去日本后,我带着自己的画去联系画廊,当时在银座的画廊展出的作品,观念艺术和前卫艺术很少,整个社会都在为经济而律动,生活富足,市场繁荣。这是由于日本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就进行了艺术的革新,西方现代艺术的各个流派都已在日本出现过,在经济高度发达的80年代,艺术收藏大众化,美术市场需要与生活空间和生活环境和谐一致的美术品。当时,有一位资深的艺术经纪人看了我的画,发现我热衷于写实,送了两本静物画册给我,于是从国内激情的观念艺术转成平静而生活化的创作状态,开始了静物画创作。有趣的是,我在日本获奖的作品却是人物画,而卖得好的是静物画。

李:写实是你各个时期不变的选择,尤其在后来的静物系列中已经做得相当深入,静物的选择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?谈谈你画静物的心得。

胡:“心得”这个词很好,画画是用心、眼、手的配合来完成的,有了认识后,才可做到观察方法和表现手法的协调一致。静物画是西方油画中的一个重要题材,它产生于17世纪的荷兰,当时的荷兰经济发达、贸易繁荣、对外交流频繁,处于资本主义发展时期,从荷兰的静物画中能感受到人们对物质生活的满足。可以说荷兰的静物画是表现生活的,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。19世纪末的后印象派画家塞尚也画了很多静物,他将静物中的果实、器皿、台桌、衬布作为研究形体结构的手段,他认为自然万物都可以用球体、圆锥体和圆柱体来表现,那就是根据透视法则使物体块面的前后左右都集中在中心的焦点上。塞尚曾说:“以一个苹果来震撼整个巴黎社会”。何止是巴黎,他的艺术成就已影响了数代人,并开启了现代艺术之门。当代意大利画家莫兰迪主要画瓶子,用忽轻忽重的线条来表现形体,以黑白两极构成画面的块面层次,是一位表现力极强的画家。历史上的这些画家都有很大的成就,以维米尔为代表的荷兰画派是反映生活的,塞尚画静物是在做形体结构的研究,莫兰迪的静物画是在表达一种观念。

我作画是根据自己对物象的认识来进行的。我喜欢细细观察物体,找到每个物体的审美趣味。因为我是用写实的手法来作画,对形体的表现有更高的要求,不能放松每件东西的内外结构,我非常崇尚达·芬奇对物象的观察和研究,这是一种科学态度。

李:荷兰静物画是市民阶层兴起的产物,塞尚是借静物颠覆艺术史,莫兰迪也是借静物来形而上,而你的静物既与中国激烈的现实异动无关也无意于艺术语言的试验,那你的着眼点在哪呢!

胡:我目前是选择用写实的艺术语言来作画,这是从自己开始搞创作起就沿用的表达方法,我想这是一种自然的东西,通过一笔一笔的塑型,使想要表现的东西确立起来,将生活中看似平常的物品赋予一种精神性,这也是艺术语言的试验。对主观与客观、再现与表现、物象与意象,也是我一直在思考和尝试的。近年,我常常品读中国画,对中国画画论、画理、画法进行体会和研究,中国画中讲的“意境”和“境界”是我想在画中体现和表达的。同样是写实,荷兰的静物画是一种古典、深沉、细腻的样式,现代画家如果还按那样去画就没有意思了。

李:一般的静物画对空间特定的交代很明确,而你作品中的空间是被删除的,使空间的意义变得不再确定,摆脱了一般写生静物的样式而不同于习作,这点有意思,你这样处理空间是出于什么想法?

胡:我没有从事美术教学,当然不会画出写生静物画来。我作画是很独立的,完全沉浸于个人的作画方式中,因此在构思和构图上能够静心琢磨,从选材、构图到表现手法都不同于一般的静物习作。对空间的认识是方法论的前提,在一幅画中,我认为,空的地方比密的地方还重要,抽象的空间能给人以想象、富有一种精神内涵,这是观念的表达。说通俗点,画静物我用的是“加减法”,对主要物体我力求画细、画到位,用的是加法;对次要部分,如背景和台面用的是减法,使其单纯和抽象,将这种虚实、主次和轻重的造型原理体现在作品中。中国传统画论中的“虚实相生”、“知白守黑”讲的就是这个道理。在色彩上,我简化复杂的条件色和环境色,根据自己对每幅画的认识来确定色调,如《唐颂·三彩》、《春夏秋冬》这些画就是这样完成的。

李:中西方在绘画表现上有明显的不同,但在事物的观察方法上又有共同之处,中国画也有写实表现。很明显,你对空间的处理与中国的花鸟画有某种关联,你平常读中国画吗?

胡:是的,中国画在漫长的发展进程中,我认为是写实与写意并举。宋代成立画院,相当于西方的学院派,设立绘画科目,强调对实物写生,留下许多经典作品,我的案头就摆着《宋人画册》经常品读。可以说宋人画的花鸟虫鱼完全可以与17世纪的荷兰静物画相媲美。当代大师齐白石也堪称静物画高手,一株白菜、几个萝卜、一只蚂蚱、几朵花草,表现出很高的境界,这些作品都给我以启迪。

李:你曾在日本留学多年,这段经历,对你的绘画有何影响?

胡:日本美术在奈良时代和平安时代深受中国唐代艺术的影响,从建筑、绘画、书法等领域都能反映出来。后来的“琳派美术”和“浮世绘”则有着鲜明的日本特征,当代的日本画有一套科学、完整的体系。在那边生活时,我有幸参观了许多博物馆和美术馆,研究和欣赏日本画中富有装饰性的内涵和表现。日本的浮世绘曾使西方美术产生变革,印象派的许多画家直接用油画画浮式绘,凡·高也画过浮世绘作品,只不过用的是他那火一般的笔触。我喜欢日本的“琳派美术”,它代表了日本装饰绘画的最高成就,尾形光琳的名作《燕子花图》百看不厌,常读常新,这幅画建立了严谨的造型秩序。在日本美术中,有着从小的事物中发现美的传统,随之而来的精工超绝的技巧不仅有技术上的价值,也有审美价值。日本画的所谓“写实”与西方不同,不是表现在整体的空间结构上,而是表现在细部描写上。日本画家往往截取自然界的某一特定题材进行描绘,或截取某一局部加以放大,形成大胆而新颖的构图方式。这些特征或多或少能在我的作品中体现出来。在日本的那几年,有机会看了西方各时期的美术作品,每年都有几次从欧美引进的大型展览,有主题性的,也有各大美术馆藏品展。其中安德鲁·怀斯的展览使我目睹了这位当代美国画家的原作,还有美国超写实主义展、波士顿美术馆名作展、伦勃朗画展等都使我获益匪浅。

李:我认为你最近完成的那幅《山梨与冬瓜》,虽然东西不多但很有分量,虽画得古典但有现代感。从这条线索是否可以发展出一批东西?

胡:我一直在做形式上的实验,由于写实的手法是用明暗、立体的三维来表现的,在处理画面上受到一些局限,如何将二维和三维合理衔接,使视觉上和谐,追求从物象到意象的表现是我近期要做的事情。《山梨与冬瓜》这张画,我削减了背景和桌面实景的表现,将其处理成明、暗两大色块,使对象更加富有表现力,也就是打破室内空间,给人以想象的空间。

李:曾有报道说你的画卖得很好,在展览的第一天就认购一空,你对卖画怎么看。

胡:那是指在东京的一次个人展览,卖掉画是让画家高兴的事,从自我欣赏走向大众欣赏、从个人画室走到社会空间,进入到展览馆和博物馆。当年的凡·高就指望弟弟提奥在巴黎给他的画找出路;高更从塔希堤回巴黎办画展也希望多卖些画;中国的“杨州八怪”就是在江浙一带以卖画为生。

李:你的生活忙碌而有序,近期完成了不少作品。谈谈自己的艺术规划。

胡:以静物为题材,通过物象来表达一种精神,对所画的物体都力求反映出它的特性和生命,在画面整体上追求意境和心境,并体现一种现代意识。   

2007年2月10日

现代艺术家李路明与画家胡建斌的对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