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术家张占占（左）ArtDepot创始人、策展人赵倩颖（右）

艺术家张占占与他的经纪人、策展人赵倩颖在性格上处于两种极端：张占占很“i”，看起来没那么有精神，声音小、语速慢；赵倩颖是典型的“e”人，语速至少是张占占的3倍，总是很昂扬，大部分时候，未见其人就听闻其声。这两个人，从2020年开始合作，将中国艺术家IP销量推至高峰。

张占占为成都A4X美术馆特别创作的作品

2023年11月底，赵倩颖发来一张白色海报，海报中间是一捧花的光面雕塑，写着标题“我好想你”，整体颜色明亮、欢快。这是张占占12月在成都个展的海报，但赵倩颖说这不是定稿，“需要跟占占商量下”再定。

几天后，成都A4X艺术中心发出首展yabo88备用，展览海报的构图与赵倩颖提前发布的那张略有改动，定稿海报是一副油画，中间是抱着花奔跑的白兔子，背景为黑色，整体色调内敛、安静。显然，这是张占占选定的最终海报。

成都个展的两版海报

这两张海报就像她/他们各自的性格，以及不同的分工。张占占专注于画面，呈现自己内心的想法，赵倩颖选择作品中的角色，适度IP化。艺术商业也曾经归纳过她打造超级IP思路：A端-ART架上绘画原作的画廊式经营；B端-BUSINESS公共艺术项目介入地产、城市；C端-CUSTOMER艺术家IP授权、衍生品、零售等；D端-DATA数字化。

张占占艺术IP：PUPU噗噗熊与兔YOYO

12月10日，张占占新展在成都开幕。展览中，典型的“红蓝”配色已不常见，新的颜色开始注入他的作品。创作模式更多，新IP浮出水面。

成都A4X艺术中心开馆现场

为何张占占的作品可以打造出超级IP？他的美学价值和社会价值分别体现在哪里？这种价值又如何落地和形成传播？

动漫美学

张占占作品中的动漫形象

新增加的IP中，有些是小女孩形象。这些形象基本都来自我们耳熟能详的动画片。“男孩子最初爱慕的对象，往往不是真实的女性，而是动画片中的人物。”张占占聊起他最早的灵感缪斯，是《魔女宅急便》中的琪琪，琪琪的可爱疗愈了童年时有些敏感的他。

成都A4X美术馆张占占个展二楼展厅

早期对琪琪的喜欢，影响到张占占一以贯之的红色。

“卡通式”绘画2003年左右在中国当代艺术领域流行起来，大批艺术家开始以卡通为原型进行绘画，它由波普艺术和媚俗艺术发展而来，是中国消费社会以及全球化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。世界范围内，我们所熟知的村上隆、奈良美智，都是卡通式、扁平化绘画的代表。

生于1982年的张占占在这种环境下学习艺术，又在动画片的陪伴中长大。绘画路径自然引向这种表达方式。但由于自身性格和成长经历的不同，他并不像其他以“卡通”为创作语言的艺术家一般对商业敏感、性格外放。内敛的性格造就了他作品中，相对安静的氛围。他大概从2013年就这么画，一直是相对小众的艺术家，偶尔在网上卖画，以每幅几千块的价格。

这种状况一直维持，直到迎来了新一轮的社会需求——由疫情导致的孤独、封闭和不安全感。

“我好想你”展览中的新作

2020年，病毒让全球进入特别时期，每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内心压力，无处释放。赵倩颖也是在这一年与张占占进行合作，销售艺术家原作的同时，设计制作大型公共艺术作品以及限量雕塑、限量版画和盲盒。从地产到大众，各方面的需求袭来，PUPU熊与兔YOYO占据了中国无数商业中心。张占占绘画原作的价格也逐渐涨至后来的几十万元每幅。

同样是这一年，英敏特做过中国城市消费者情绪问题的研究，研究报告显示城市中“有压力”的人群占82%，“疲倦”的78%，由于全球化和现代化等问题，城市居民的情绪问题在2020年之前就出现了，但因为病毒的传播，这种情绪被强化与加大。

张占占作品符合了城市群体对艺术的需求，但他本人在这方面没有太大感触。艺术家更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，毕竟他可以几年不开电脑，很多艺术家都在用AI协助绘画，或者创造IP，他对这些无感，依然认为画布上的笔触无可替代。

“我好想你”展览互动

对于张占占来说，不管外界社会环境与技术环境怎么变，他内心的核心没有变过。他经历过孤独、北漂、无助，也经历过“不红”与“红”，但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张占占，喜欢动画片，喜欢安静，喜欢绘画，在意那种二维的、手工质感的味道。

“情绪”价值

展览的原定标题并不是“我好想你”。筹备新展时，张占占正在画一只奔跑的兔子，此时策展团队打来电话跟他再次确认展览名字，他看了看手里的画，酝酿出一个情绪“我好想你”，虽然他本人极少会说这句话，但他看着手里的兔子，认为兔子就是这个心情。展览标题就这么定了。

更倾向于简单、直接的表达，以及对情绪的敏感，都让张占占区别于其他艺术家。也让他的作品更易于IP化，“很多艺术家喜欢用成语，或者比较深奥的概念做展览标题。我更倾向于打造一个有共鸣的环境，不管你是谁、什么背景，进来都可以看懂。”

张占占之前的个展，比如上海宝龙美术馆”兔子！兔子！”、北京艺术仓库展览“想挨着你坐会，说不说话都可以。”都是这种情绪型、直接型标题。

刷下社交媒体就可以看到，“孤独”是对张占占作品最多的形容，或许我们会认为这是他创作的出发点，或者是经纪人赵倩颖在营销时使用的策略。

其实他们都没有特别去强调这种情绪。张占占就喜欢自己待着，超过40岁的男人，喜欢动漫、画画，工作室充满玩具，很多都是红色和粉红色。所以你问他，他感受到的孤独是一种什么感觉？他几乎描述不出来。

赵倩颖也很少有时间面对“孤独”，每天与合作方、客户沟通，有时一天都无法停下。孤独对她来说就是片刻的喘息与暂时的放空。赵倩颖认为张占占传递的并不是“孤独”，而是温暖和陪伴。但其实，这种共鸣点没有经过特别的打造，因为再怎么钻营，观众接收的情绪和你要传达的情绪，往往不同。

ArtDepot艺术仓库在2023年上海ART021期间，展出张占占作品“特别快乐”，那是一只粉红色、编织机理玻璃钢质感的大兔子，有观众在社交媒体提出质疑，“这兔子怎么看也不快乐”。

张占占认同这么多人喜欢这些IP，是因为作品本身产生的“陪伴”价值。为了创作此次展览的新作品，他去买了无数毛绒玩具，买不到想象中的样子，他就画出来，再去找毛线艺术家织成成品。

赵倩颖与张占占分享过自己女儿的故事，“几乎每个人童年都有一个玩偶，我正在陪女儿长大，会对此更有感触，她在两岁时候，走进全是小熊的商店，自己选了一只小熊，一抱就是两年。”我们人生中遇到的陪伴，不一定是“人”，甚至很多人最初依赖的，都是一只玩偶。

张占占希望把这种玩偶的“陪伴”用另一种方式转换，用坚硬的、大型雕塑语言，来表达这种柔软的质地、小巧的物品。

作品中安静的力量安抚着城市居民的灵魂，而张占占自己在情绪低落时，喜欢去山里溜达，“去看大山大水，这是我最喜欢的放松方式”。

为每个展览打造记忆点

“特别快乐”也出现在年末成都个展里，这个巨型玩偶来自张占占这年制作的毛绒玩具。

“特别快乐”

布展结束时，赵倩颖感觉这只粉色大兔子让人一览无余，欠缺了神秘感和体验感，于是临时为这件作品搭建了整体墙面，在墙角挖了一处小洞，观众透过小洞进入展区，看到一个巨大的雕塑，情绪更易于瞬间被拉满。

一楼展厅，张占占与他的作品（右）

成都个展有三层空间，第一层是雕塑。第二层是张占占的绘画原作，体现着艺术家最本真的部分。第三层用于观众互动，策展灵感来源于艺术家童年的一个瞬间。

三楼纯镜面的展厅中，形成无限延展的空间，彩色的海绵石头就像动态河流，河流旁有个战战兢兢的小男孩，“或者说在那个年龄有点笨拙、有点害羞的小男孩，正在面对自己破洞的袜子，有些自卑。”这来源于童年张占占的某个生活瞬间：生活在北方农村，山水清澈干净，一群孩子要脱鞋跳到河里玩耍，唯独他不好意思：因为袜子破了一个洞。

三楼展厅

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瞬间，张占占的成名和那些有着传奇经历的艺术家不同，他就是我们普通而平凡的每个人，经历着很多人都会经历的过往，没有特别的故事、没有跌宕起伏的人生。但他画出了每个普通人都会有的内心。

展厅二楼墙面类似Windows界面，墙面的颜色与张占占的绘画主体色形成对比，画就像从Windows界面飞出来一般。这是赵倩颖希望给观众的记忆点，她有意让每次美术馆的展览都有创新的记忆点留给观众，比如宝龙美术馆“兔子！兔子！”展览中的蓝色毛绒地毯，比如此次一楼的兔子洞、二楼的对比墙面与三楼的镜面。

传统美术、吉祥物与IP市场

这次展览主题叫“我好想你”，三年前，张占占曾创作过一件名为“每天起来都很想你”的作品，是一个耷拉着脑袋的红色兔子。此时，他刚刚与赵倩颖所在的艺术仓库签约，这个兔子成为他们合作后第一个商业化IP，名为兔YOYO。艺术仓库将这个形象做成金属衍生品，99个版次不到一个月全部售罄。很多购买者都认为这个兔子与自己童年幻想出的伙伴相似，治愈着自己的孤独。但对于艺术家来讲，这是清晨时自己的自画像：早上起来没有力气，耷拉着耳朵。

位于深圳平安的兔YOYO

这次合作，也让赵倩颖找到了艺术家作品IP的商业化路径。至今不到3年时间，张占占的IP授权价格、图像使用费用在中国艺术家中均达到TOP级别。

与1990年代在当代美术思潮中形成的波普、艳俗发展出后来的“卡通一代”相似，商业IP也形成了类似的发展脉络。1990年北京举办亚运会，吉祥物“盼盼”走红。商业地产和品牌都开始了自己的吉祥物之战，发展到2000年后，形成IP之战。从一个吉祥物的设计，形成一条产业链。

尤其是过去三年，IP在中国地产中迅速崛起，每个商场都有个萌萌的IP坐镇，收获一波打卡后，也逐渐疲劳。赵倩颖以传统艺术品市场的规律看到商业性艺术IP的周期：“IP属性的公共艺术从1990年北京亚运会的吉祥物就开始了，这几十年产生了非常多吉祥物，形成了产业化发展，当然这种吉祥物的审美是有周期性的。比如拍卖公司，可能有5年明清瓷器很受很欢迎，价格到达一个高峰后开始下降，之后当代水墨又上去了，最近这波是类似张占占这种有IP属性的艺术家，张占占在其中的符号性特别强。”

这种符号性让赵倩颖寻找到比传统艺术品市场更广泛、出价更高的群体。“人群的分化是很清晰的，如果有人做过影响力前20名的中国艺术家的调研，就会发现不同板块的人群给的答案完全不一样，艺术品市场、设计师、地产领域都会给你不同的名单。”

传统市场中，艺术家作品转化的方式只有作品销售一种途径，将艺术家作品归纳为IP，可以形成更大范围的传播与转化，成都“我好想你”展览现场就呈现了从原作到IP的转化，直观为我们展示艺术家作品的多元价值。

「张占占：我好想你」

展期：

2023.12.10-2024.03.10

地点：

成都·麓湖艺展中心·A4X艺术中心

（本文来源：艺术商业，作者：岳岩，图片：ArtDepot艺术仓库、成都A4X艺术中心）